星期日, 8月 30, 2009

這是一個可能發生過的故事

傳說,中國經歷過一個混亂的年代。我祖父母都在日戰時逃難來港,關於那個時代的一切,我所聽到的都是第N手的資料。

直到我認識向陽。

他已經很老了,街坊們口中的精神病患者,雖然很無聊,但小時候我也試過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用石頭丟他,向他吐口水。

仿佛他是一個不應該的存在。

不過,我們倒也有點「良心」,遇上其他小孩朝他丟石頭,我們便會擺出保護者的姿態。與其說是拯救,倒不如說是我們不容別人入侵,就像犬隻的地盤。

我把話撐太遠了。我真正認識向陽,還是早幾年的事。那時我跟女朋友分手、跟朋友反目,就連家人也吵起架來,夜裡不知往哪裡去,便跑到小公園去。那是向陽的「家」,那天,他當然在小公園裡。

雖然那天不是冬天,但晚上還是真夠冷。還是向陽給我送來一杯杯麵,那杯杯麵並不好吃,但在冷清的夜,感覺特別溫暖。及後我常常去找他,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杯麵的緣故。由於我常常找他,知道了他一點故事。

在很久很久以前,他是個老師,有知識,有方法,也有人緣的那種。學生都很喜歡來上他的課。有天,他的學生把一頂高帽子扣到他的頭上,又要他帶著一個白色的大紙牌,對準著他的臉大叫:「打倒造反派!」

「你作了什麼反?」

他搖搖頭,拿著啤酒的手在抖發抖。「每個人都有秘密,我什麼都沒有做,只是收藏著的秘密被揭穿了。」

當時我沒有問,後來才知道,因為他曾經很喜歡一個女人,那個女人,跟他其中一個學生樣子。

「我將感受都寫下來。」他說:「我曉得那個學生並不是她,但我不能控制自己見到學生時不想念他。後來這份感受給人找出來,將它解讀成我暗戀了一個學生……直到今天我都不知是誰做的好事。」

他走路的時候一跛一跛,大約是那時候給打出來的。

翌天早上,他便病了。

病得有點重,人有點迷迷精精。

醫生跟我說:「命不久矣。」

守在他的身邊,似乎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。

有一晚,他又說:「還有一個秘密我忍著很久了。」

「好過來才跟我說?」

「不,不能再拖。我仟要不行了。」

是這樣的:

小時候,他也上過在全班公認的壞同學之的班級。他跟至跟他成了朋友。

他以為,認識朋友,就可以用來分享心事了。原來外表很壞的他,每天省吃省用,就只是為了幫妹妹上學。

有天,他的朋友也被釘上高帽子,他好不容易才能替妹妹儲到學費,就在付錢的時候,負責人認為他的錢是偷回來的。於是把事情弄大了,要大家藉此檢討。

在那個「會議」上,他不下一次望著向陽,希望向陽能幫幫他。

結果,向陽選了沉默。

自此,那個人每天只在銀紙上簽名,問他什麼都不回答。

「每次我想起他,我總覺得好內疚。但又可以怪誰,大家都只看到他的壞,我就算說不是他做的,大家還是會認為是我在偏幫他吧!」事隔多年,他的聲音仍然無奈。

「好好收藏每一個秘密。」

這是向陽留給我的遺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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