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，我們老家的伯伯過身了。
雖然媽媽不下一次跟我說伯伯的死和後園的那棵桃樹沒關，但…眼看的又怎能不當真？
那是一個桃子成熟的季節，空氣中充滿桃的甜香，其中我們家的桃香最濃。那裡是我們的禁地，我們幾個，爬遍了鄰居的桃樹，吃遍了家家戶戶的桃，我們家的那棵不單沒有爬過，就連果子也沒有吃過。每次我們走近桃樹，伯伯都會狠狠地把我們趕走。
「為什麼不許我們走近桃樹？」每一年，我們都會問這個題目，但都沒有人能回答。
另一條問題就是：「伯伯是誰？」這條問題問了等如沒問。爺爺說：「老人家應當尊重。」姑姑說：「是長輩喔！」還是隔離王妹妹的話比較可信，她說：「我也不知道，但媽媽說她小時候你家的伯伯都已經在那裡守著桃樹，一直到現在。」還說，「就連你家的爺爺也稱呼他伯伯呢！」
1
那年的桃香特別濃，表哥表弟都不跟我玩，都沈迷到醜陋的昆虫裡頭，也許就是鼓勵我們去尋找答案吧！
我和表妹晶晶裝成一個可愛的小女孩，整天纏著伯伯聊天。我想伯伯已經很老了，看上去他比爺爺還要老很多很多，我們發現一旦打開話匣子他，他比爺爺的話還要更多，都說著舊事，但為了要跟桃樹接近，我跟晶晶都忍下來了。
我們開始可以拿著鄰家的桃子在後園跟伯伯一起乘涼，我們問他：「為什麼都不許我們接近桃樹？」
「那裡有我的寶物呢！」還笑著說：「你們很快便知道了。」
寶物？我和晶晶望了一眼。馬上便下了決定。
夜深了，伯伯睡了，我和晶晶躡手躡腳走到後園，在桃樹下，我們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很大的桃子。
「可以把我和晶晶都包下去。」早餐時，我這樣跟表哥說。
「誇張。」然後他們又走了。
我們拿早點給伯伯，伯伯很高興，高興得把我們帶到桃樹下，我和晶晶這才發現那隻桃子真的很大很大。雖然還是一個綠色，還沒有成熟的桃。
伯伯很快樂：「快要成熟了。」
「熟了一定很好吃。」晶晶說，那裡的桃味香得令人有點頭暈。
「傻孩子。」伯伯說，「不是用來吃的。」
以後，我們常常見到伯伯將死狗死豬死貓的屍體搬進後園去，就算想跟他說話，他都不理我們了。
桃香味…濃郁得連在睡夢中都嗅到了。
後園的哭聲把我吵聲了。身邊的晶晶睡得很熟，我只能一個人跑下去。
我看見伯伯站在那比人還大的桃子下，愛憐地摸著，喃喃自語：「你怎麼還不出來？」地下都是白骨，情景實在很嚇人。
那桃子好像動了一動。
然後，我聽見伯伯的慘叫。又聽見一聲「卜」，有一個長髮的黑影走到我面前。之後…很不幸…我沒了知覺。
醒來的時候，爸爸媽媽還有其他叔叔伯伯都來了。
「表姐，你睡了七天七夜。」晶晶說：「你怎麼一個人走到後院去了？」
「伯伯呢？」我問她。
「伯伯在桃子裡……死了。」晶晶說得眼睛都紅了。
我醒來的時候，伯伯已經下葬了。爺爺把他葬在桃樹下，傳說在下葬的那天來了一個滿身桃香的長髮女子，在墳前哭得好厲害……
然後我就回香港，再也沒有回鄉去。
後來，有一年夏天，晶晶給我寫信，說小叔叔娶了一個女人，沒多久叔叔便死了。那個女人非常美麗，非常好看，身上還散發著桃香。
但，她和伯伯一樣，不許任何人走近桃樹。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